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上午的课上完的,头痛欲裂的我已然没有心思听老师讲课了,一回到宿舍就跟一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。刘海无力地垂到额前,快要遮住眼睛,昨天喷的定型水已经失效了。聚会结束了,我也没有心思打理自己。
忽然,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我皱了皱眉,点开锁屏,发现QQ上显示着一条好友申请。
奇怪,我一个宅男,怎么会有人加我呢?难道又是那些搞传销的?本能地想要拒绝,就在我伸出手指的时候,恰巧瞥见备注栏多出了“学长”两个字,字体很小,但对我的冲击却很大。
我认识的学弟学妹屈指可数,不,也不用屈指,因为压根就没有。会是谁?
我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,但是很快摇头挥散。
不对不对,怎么会是她呢?昨天帮我只不过是出于同情心罢了,有谁会看得上我啊?我还没有自恋到这种地步。可是,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丝如同萤火虫的光芒那般微弱的期盼。我终究还是按下了同意,系统自动弹出了对话框。
啊,原来是文学社的人啊。手指揉了揉屏幕上显示的备注——秋刀鱼。这是文学社的群名片,资料里的性别是女。
也许是做微商的吧,我的空间和朋友圈,确实有女生老是发广告。只有这么一种可能性了,或者说,另外一种可能微乎其微。
我犹豫了一会,脑中闪过许多问候语,但是手指放在键盘上的时候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。我不喜欢说话,这不代表我有社交恐惧症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昨晚没睡好,导致脑子现在还不清醒。可能我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幻觉。
唔,头又开始炸裂般地疼了。
我揉了揉太阳穴,打算放弃和她的聊天,现在还是睡觉要紧。
没想到对方发来了消息:“嗨,那个大三的。”
更没想到会是以这句话作为打招呼的方式。
这回我彻底惊了,一时间头不再痛了,太阳穴也不再突突突地跳个没完了,人也清醒了,差点就从床上蹦起来。
这是梦?我捏了下自己的手背,啊,有点疼,看来这是真的!
我激动得在床上辗转反侧,该怎么回她才好?虽然我谈过恋爱,但我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。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此刻的心情,慌乱、不安、紧张、兴奋……各种各样的情绪席卷而来,仿佛汇聚成一汪大海将我淹没。此时的我大概和初遇兰波时的魏尔伦是相似的。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,然后回复她。
“我不叫那个大三的,我叫陆翎杰。”
只不过是短短几十秒的等待,我却有些急不可耐。
“我知道,14届电子商务2班的陆翎杰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?”
我在群里设置的群名片是柚子茶,个人资料里也没有透露过这些信息,理论上她是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。
“问社长的呗。”
啊,对了,我们社团还有跟我同班的社长啊!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居然都没想到,果然我是太困了,失去了思考的能力。我能够想象电话那头的学妹正在幸灾乐祸地掩嘴偷笑。
“那学妹,你叫什么?”
“我叫那个大一的。”
“正经的。”
“16届工商企业管理1班的林雨彤。”
工商企业管理……就是工管吧?的确是有听作为社长的那家伙提起过,是个比我还厉害的人物,入学以来压根就没参加过军训,而且她好像还蛮受欢迎的样子。不过温柔又漂亮的女生,只有傻子才不会喜欢吧?
现在的问题是,我该备注林雨彤还是那个大一的?我想了想,还是决定把备注改成彤彤。我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,反正,她也不会看到的,这样备注应该没什么关系。原先的自动备注是秋刀鱼,是不是因为她喜欢吃秋刀鱼?
“你喜欢吃秋刀鱼?”
“你喜欢喝柚子茶?”
“不是啊,名字好玩就取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
话匣子一旦打开我就无法再将它轻易地关上了,就像是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潘多拉魔盒。可能是我太久没有和别人好好地说过话了,可能是我开始害怕孤独了,心中憋了很久的话语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。我变得很奇怪,似乎都不再是我自己了。很少和女生说话的我,今天破天荒地成为了一个话唠。
然而,当我沉浸在这份愉悦中的时候,担忧和不安也随之而来。她是一个温柔善良、美丽动人的女生,肯定有很多男生为她折腰,其中不乏比我优秀数倍、数十倍的。她对我展示她的温柔的同时,一定也是对她的追求者们温柔以待的。这样的温柔,最终也仅能被称为“温柔”。我很清楚,她是不会对我有同情以外的其他情感的。是的,我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。可是,可是啊,看着我们的聊天记录,我的嘴角会不经意地扬起,然后,堂而皇之地将其理解为是“喜欢”。这种温柔的谎言掩盖了残酷的真相,然后,我就有了期待;然后,我就会活在自己编织出来的谎言当中。
当有一天我从谎言当中清醒过来,那种像是要把我拉入深渊之中的痛苦,那种像是跌入无尽大海中的沉闷窒息,迟早会让我的身体如同地震下的房屋般崩溃碎裂。
所以,我知道我们俩注定是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,我必须要和她保持距离。
然而,有些时候,想法总是会和现实互相违背。
“学长,我昨天送你回来,你就不打算请我吃顿饭?”
我揉了好几次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如果可以,我多希望这句话只是飘荡在脑海中的幻觉啊!
啊,她根本不知道,这样的邀请对我来说是何等残忍。我害怕,害怕知道结果。我就像一只可怜的刺猬,在平时温顺无比,但是害怕的时候,会把自己背上的针刺全都暴露出来,然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。在伤害到别人的同时,也伤害到了自己。
我很困扰,不见面,我就不会伤害到她。网络上的我,可以作为一个朋友而存在;现实中的我,只是一个在别人面前伪装起自己的小丑而已。可我毕竟欠了她一个人情,不答应的话,我心里会过意不去。
我这么想着,终究还是同意了。因为她的催促已经无法让我再犹豫下去。
起初我以为只是在学校随便找家鸡公煲吃一下就好了,不过她似乎想要狠狠地宰我一顿,和我约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。我无奈地笑了笑,果然像我这样庸俗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?
我和她约定在这周六,期间我们俩也一直都有聊天,每天晚上翻看聊天记录的时候,还没浏览完就已经有了睡意。我明知道这样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,可我依然感到了久违的愉悦。休息了几天,我的状态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。
一个星期转瞬即逝,不知不觉就到了周六。
这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约定的时间,该说是约会吗?对我来说这的确是一场初恋般的约会,于她而言,可能只是一次为了让我偿还恩情的私人聚餐吧?
2016年10月29日,同时,也是一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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